从数据看中国光伏工业未来格局

系列一：坏消息和中国现象

5月18日美国商务部宣布对中国输美太阳能电池（包括采用中国太阳能电池的其它国家太阳能模组）征收31.14%至249.96%的高额反倾销税（表1）。这一初裁立即在中国光伏业界引起强烈反响。天合太阳能老总高纪凡在接受电话采访时直呼：“太高了，完全不能接受！”尚德电力老总施正荣表示裁决不公正但同时表示将积极和美方斡旋，争取调解。尚德电力是目前中国唯一在美国设厂的大型光伏厂商，这一表态也在情理之中。一向低调的阿特斯太阳能也公开表示反对，称这一裁决将使中国光伏产品在美市场的优势荡然无存。

对中国光伏工业来说，这还不是唯一的坏消息。来自多个渠道的消息显示，在2007-2011年间“平地而起”的中国太阳能多晶硅工业正面临“灾难性”的危机。目前除了徐州中能和重庆大全等4～5家厂商还在维持“正常”生产外，其余二三十家厂商已经停产，有些厂商停产已经接近6个月。这些厂商在2012年里能否坚持下来，恐怕其中大多数都有问题。

从2012年全球光伏市场需求来看，目前绝大多数机构的预测是保守的。由于欧洲债务危机还在发酵，新兴的美国市场受到美国商务部裁决的影响，增长的势头可能不如预期。欧洲光伏协会(EPIA)的保守估计2012年全球光伏安装量大约为20GW, 和2011年相比下降约32%（图1）。市场也许会重演一些奇迹（如以前发生在西班牙、意大利的奇迹），但至少到目前为止，预示奇迹的“灵光”还没有出现在地平线上。中国和印度也许是下一个奇迹发生的地方，但中国市场即使今年突破性地达到5-6GW的安装规模也无法完全抵消欧洲市场的衰退对中国厂商带来的冲击。有些机构看好印度，认为那里的安装会突破7GW。印度2011年大约安装了0.6GW，今年安装7GW等于是“大跃进”。不过我看不出在印度人的血液和它们的官僚经济体系中有那种中国式“大跃进”的“冲动”基因。 

需求不振，从模组到多晶硅的价格也就失去了回稳和反弹的基础。以多晶硅价格为例，目前维持在27～28美元/公斤的长约价格和22～23美元/公斤的现货市场价格在今年下半年要反弹到大约35美元/公斤以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对于众多生产成本在30-35美元/公斤的中国厂商来说，关闭工厂成了必然的选择。当然，市场需求（包括价格）和生产成本并不是决定企业生死存亡的唯一因素。中国一些有大型国营和民营集团背景的多晶硅厂商有可能通过母公司或者银行的财政支持，在亏本的情况下继续维持一段时间，关键是亏本经营的时间可以维持多久？表2显示了大全新能源自2008年以来的运营状况以及一些机构的预测。这一预测显示，大全新能源在未来2～3年里有可能一直处于亏损状态，除非市场出现戏剧性好转。公司的市场和经营战略转型看来不可避免。

中国绝大多数多晶硅厂商前景暗淡，那么硅片、电池片、模组等下游厂商的状况又如何呢？从去年第二、三季度开始，中国主流的光伏厂商的运营就已经开始出现赤字，而且亏损的严重程度在不断加剧。更为令人不安地是，这些公司的运营状况有可能要一直等到2014年才能有所改善(表3)。中国公司在经历了2009年的低潮之后，托欧洲市场之福，2010年经营状况大幅改善。但盲目地扩大产能、一味追求“高大全”的垂直整合模式迅速导致了全球产能的过剩，这不但在欧美引起了一片抵制中国公司和产品的杂音而且最终还危及了中国公司本身的盈利能力。这大概是再次印证了近20年来制造业的一个“中国现象”—不管什么东西，如果中国人能够大规模地制造了，结果很快变得大家都没钱赚。反过来讲，这大概也算是中国对世界的贡献吧。用一些中国光伏企业老总自己的话来讲，中国人是在（全世界）开拓一个廉价的平民光伏时代。不过我怀疑一旦这个廉价光伏时代真的来了，现在的很多开拓者都将被列入“先烈”的名单了，而未来的市场主宰者将是非常另类的公司。我没有“水晶球”来透析未来，但目前的市场数据表明，中国70-80%的光伏公司在未来2-3年里将难以为继，大量过剩的产能将被浪费，以换取利润的回升，这样少数的幸存者才可以在一个“廉价光伏时代”里继续偷生。